踏实的瞌睡：“您在捷克遇到过种族歧视吗？”

日前，有捷克政府委托的民调公司，预约部分华人做关于“种族歧视”的调查。看民调公司列的题目，有很多比照我们的经历，似乎已经过时。马丁·路德·金的梦想，也多已实现，甚至，有篇来自美国的文章讲，现在遭到“歧视”的反而是白种人，比如，一个州立大学，明明白种人的入学考试成绩总体高于黑种人的成绩，但是，为了免被指为“种族歧视”，保证黑人的入学率，就发生了白人学生高分未被录取，黑人学生低分却被录取的情况。这不禁令我想起了我国的少数民族政策，我国高考地区之间的不平等政策。 就我们在捷克生活的亲身经历，虽然华人群体边缘性的特点减少了很多正面碰撞的机会，但我们仍然不认为种族歧视是现在社会中的主流普遍问题。不过，即便属于局部问题，个人问题，不同背景人之间的隔阂、误解、矛盾、和相互歧视的现象还是时有发生的，所谓背景包括，地区背景、性别背景、教育背景、行业职业背景、经济背景、种族背景等等。当来自一个背景的人，通过历史史实、传媒报道、个别人的行为等等，给其他人造成一些印象之后，其他人在心目中想超越这个先入为主的印象，的确也是不容易的，而且往往不愉快的印象对人们的心灵和记忆冲击力更大，就难免产生沟壑。特别是生活空间日益狭小，生活压力日益增大，由隔阂而生误解，由误解而生矛盾和歧视，在一些人中也真是难以避免。如果这类事情发生在不同种族之间，就更有些令人敏感。比如，同样的行为发生在外族人身上，当地人的反应就更加激烈；而遇到不愉快的事情，处在客居弱势心态的人们，也更容易不由地就生出强烈的扫兴和愤怒。相信很多像我们一样的人或多或少都有过类似经历。中国有句老话“隔行如隔山”，不同族群可真正远隔千山万水呢。对大事需要抗争，对待局部小事，也需要调整自己的弱势心态。 有一次，我们约了在这里教书的老师一起吃酒。决定去一家乡村路边啤酒馆，因为经常路过那里，看里面总是坐满当地人，一直想去尝试一下，也正好让同行的老师体验一下最基础的捷克人民间生活。我们到得比较早，喝酒的人还不多，但有两桌客人在那里吃饭，捷克最普通最典型的烤香肠配芥末酱就面包。我们也落座于小院的条凳上，招呼了几下，跑堂走过来，“jidelní listek”,因为开过餐馆，有幸记住了捷克语“菜单”的标准说法和发音，跑堂说没有，这家啤酒馆也有点太“地道”了吧？菜单都没有，就能做那么好的生意，那就“jídlo!”（吃的），没菜单也行，我们本来也没有什么特殊要求。跑堂还说“没有！”我们指指正在吃东西的客人，说，就吃那个，一样的！跑堂看看那边，有点没趣地开了单子。没过多一会儿，又到来一拨客人，跑堂捧上了和我们“jidelní listek”发音一样标准的菜单。 这是我们到捷克生活十年，遇到的第一次，进餐馆，而跑堂竟然连菜单都不愿意递的情况。扫兴而归，但是，兴趣盎然地记住了这件事。 我育有二子，怀孕两次，如常的时候，比较注意个人修养，不记得在乘坐公共交通时有过什么不愉快；而每次怀孕期间，都遇到过不只一次，在周围有平常的中青年占着座位的情况下，人们却专门指我给别人让座的事情。去年冬天，我挺着9个月的大肚子，裹着长羽绒服，堂而皇之地坐在“老弱病残孕专座”上，塌实地半打着瞌睡，车过市中心一站，被人推了一下，一个单腿的残疾人要求坐我的位置，即便我自己感觉身体比较沉重倒也没什么，可是瞥了一眼周围，其他的“专座”上，比我这个位置更靠近车门的“专座”上，都坐着或中年或青年的轻便女士，他怎么就偏偏看上我这个座位！还有一次，同样的情况，有位白发苍苍的老人上车，车上另一位上年纪的男士赶紧要求我站起来，我没觉着自己大肚子就该当熊猫，没有迟疑，但毕竟身不轻如燕，另有一位中年女士抢先把座位先让给老人。接下来一站，又上来一位老人，这位上了年纪的男士再次朝我使眼色，老人的确挺老的，我就挺着肚子把座位让了出来。这位男士对我的“教诲”终于开花结果，他流露出满意的表情。 就算冬天衣服穿得多，这怀孕的肚子和体壮的肚子总不能看不出区别吧？就算冬天看不出区别，上次怀孕临近产期是大夏天，有一次我只穿了一件薄裙子，有幸在汽车上找到个座位，刚要打个踏实的瞌睡，也被一个看着尚且还能称上算个老人的女人，从坐着的人堆儿里把我给挑出来给她让座位。 当然，这样的事情虽然发生过好几次，我在车上被当地人照顾谦让的事情也发生过很多。 听朋友讲，有一次他去办理签证延期，外事警察对材料有点疑问，他没听懂，就问“您讲英语吗”，外事警察肯定地说“不讲”，幸亏朋友看到个熟人，叫进来帮忙才算没白跑一趟。办好后，朋友往外走，同时，进来下一位办手续的欧美人，讲一口流利的英语，‘我带了翻译，可是不巧他临时去办别的事情，请问您讲英语吗？’外事警察肯定地对那个人回答，“我讲”。…… 调查表中有个问题，关于怎样理解“歧视”，提到用什么手段来解决，不错，法律可以解决过激行为，修养可以改善人们交往，前面提到的隔阂、误解，甚至矛盾，都是可以用往来交流沟通，来善意化解的，而“歧视”则是内心修养。 我们能做的，更多的是提升自身形象，重视沟通机会，调整民族主义尺度，认同和适应主流文化行为价值观。 如果更多的人能尽量推己及人，推人及己，我们的社会将会更加融洽。 欢迎访问本文作者的博客，阅读更多关于捷克生活及其他话题的文章。